第35屆醫奉獎／屏東「牙醫爺爺」黃福傳點亮無牙醫鄉，守護被遺忘的角落
丁彥伶 報導 ｜ 2025/10/21 10:00
誰可以想像，牙痛不只讓人嘴腫、臉腫得像豬頭，還睜不開眼？資深牙醫師黃福傳說，這種情形在屏東山上及偏鄉卻時常上演！因為就醫困難，加上缺乏牙醫師，他多次目睹民眾因一顆小小的蛀牙，竟引發嚴重的蜂窩性組織炎，整張臉腫脹到眼睛都無法睜開。
為了不讓這樣的苦難重演，他毅然走上一條長達27年、至今未曾停歇的崎嶇山路。從他人的需要上看見自己的責任而無私奉獻，讓黃福傳榮獲第35屆醫療奉獻獎。
為母歸鄉，卻看見整個故鄉的痛
自高醫大牙醫學系畢業後就在高雄市區執業的黃福傳，30多年前因母親罹患末期腎臟病需人照顧，毅然放下都市的繁華，返回故鄉屏東。當年屏東縣數十萬居民，竟只有70多位牙醫師，醫療資源的巨大鴻溝，讓他看見了整個故鄉的痛。
「牙痛了才看牙，最後只好拔牙」，是當時普遍的無奈，許多長輩因此滿口缺牙，連帶影響營養攝取引發肌少症和虛弱症狀，整體健康和生活都受到影響。
在那個沒有健保的年代，屏東牙醫師公會理事長號召醫師們走入偏鄉義診，黃福傳即刻響應，這一走，就從壯年走到了白髮，從一個人的善舉，走成了一場為偏鄉口腔正義奔走的漫長革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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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上最痛的風景：牙痛到頭昏，卻連X光機都沒有
「在山上，看到很多小朋友牙痛到整個頭腦都昏昏沉沉。」黃福傳醫師語重心長地說。由於下山就醫路途遙遠，不只大人牙痛要忍，許多孩子的蛀牙都拖到非常嚴重，牙齦化膿腫脹。
黃福傳說，他多次看到有人牙痛發炎變蜂窩組織炎，然而，義診的現實卻很殘酷，山上沒有X光機，無法進行根管治療，醫師能做的，僅是開立抗生素與止痛藥，暫時緩解他們的痛苦，再「拜託」他們務必下山接受完整治療。
但往往痛楚一過，下山的動力也隨之消失，許多人到最後可能變成全口缺牙。黃醫師深知，要徹底改變這個惡性循環，唯一的解方，就是「往下扎根」，從孩子們還小時，就建立起正確的口腔保健觀念。
「黃VUVU來了！」他終結孩子們對看牙的恐懼
「我很勇敢，因為我有看牙齒哦！」這是一個部落孩子天真的驕傲。自2002年起，黃福傳定期進駐三地門鄉的青山、青葉國小，成為孩子們口中親切的「黃VUVU」（排灣族語：爺爺奶奶）。他陪伴同一批孩子從幼兒園到國小畢業，用近十年的時間讓他們對看牙不再懼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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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最初的喧囂好奇，到後來的全然信任，黃醫師讓「看牙」從一件可怕的事，變成了孩子們生活中的日常。他不僅治療蛀牙，更在孩子們心中種下了「牙齒健康很重要」的種子。當年的孩子長大後，帶著自己的下一代回到他的診所，這份跨越兩代的守護，是他心中最甜美的果實。
不只義診，更挺身為偏鄉請命！6年高鐵奔波，為求一個公道
為了幫助更多偏鄉居民，黃富傳更扮起了「行動牙醫」，一台車、一位牙助，開著車在偏鄉到處跑，25年來從山區的台東大武到屏東滿州、三地門、高樹，到海邊的牡丹、佳樂等都能看到他的身影。
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。黃福傳深知，僅靠醫師的熱情，無法根本解決問題。在2014至2020年間，他接下「中華民國牙醫師公會全國聯合會」總額醫缺召集人的重擔。
整整6年，他每月數次搭乘高鐵南來北往，與衛福部、健保署的官員們共同研商，為的就是替偏鄉與離島擬訂出更好的醫療方案。
他上山下海，跑遍台灣的每一個角落，親身帶著官員們去體會居民就醫的不便。他呼籲，政府應在偏鄉衛生所廣設牙科設備、設立常駐牙醫師編制，並規劃免費醫療接駁專車，才能真正改善「牙痛才就診」的惡性循環，並提供足夠的誘因，吸引年輕醫師投入偏鄉服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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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走進機構，溫柔照護 成為身心障礙者的牙醫朋友
除了地理上的偏鄉，黃醫師更走進了另一個「咫尺天涯」的角落：身心障礙機構。自2006年起，他成為伯大尼之家、迦南養護院的常客。在這裡，病友們無法自主清潔而滿口爛牙卻無法表達痛楚，甚至連安靜地張開嘴巴，都是一種奢求。
面對多重障礙、腦性麻痺的病友，黃福傳醫師展現了極致的溫柔。他耐心地等待，等待病友情緒安定、等待他們可以舒服地再次張口。
他知道，在那一個個被禁錮的身軀裡，牙痛只是眾多苦痛的其中之一，而他能做的，就是盡力把那份疼痛，再減少一點點。這份等待，不只是醫者的仁心，更是深刻的感同身受。
立委感動推薦：「在他人的需要上，看見自己的責任」
出身教育界、長期深耕原鄉的立法委員伍麗華，則從另一個角度見證了黃醫師的偉大。她表示，據屏東縣衛生局112年統計，全屏東縣33個鄉鎮市區，有10個鄉鎮是「無牙醫鄉」，當中有7個是原住民鄉。
在27年前屏東縣牙醫師公會開始推動到醫療不足的偏鄉進行巡迴醫療，黃福傳醫師是當年第一批進駐的支援牙醫師，至今從未離開過。她回憶，當年自己擔任國小主任時，看到黃醫師走進校園，對孩子們總是輕言細語，「總令人覺得安心」。
而立委徐富癸則盛讚黃福傳牙醫師走出自己診間的舒適圈，靠近身心障礙的朋友們，在不同的空間、不同的診療椅上，為一個又一個原本距離牙醫很遙遠、很困難的人們解決困境及口腔痛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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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富癸說，黃福傳牙醫師讓他看到「醫病之間也不是簡單的健保給付多少錢」，而是打從心裡對患者如親人般體貼的態度。黃醫師做的許多令人動容的義舉，讓他誠摰地想推薦黃福傳醫師，使他的醫療義行可以讓更多人看到及感受到，進而從中我們都能夠學習到一些事情。而且一路走來他已屆70歲卻還未打算停止，無私奉獻給病人，更令他深感敬佩。
27年來，黃福傳醫師的身影，穿梭在山間的國小、寂靜的養護院，以及冰冷的會議室。他以牙科專業，在他人的需要上，看見了自己無可迴避的責任。這位沉默寡言的牙醫VUVU，用數十載的堅持與行動，為台灣醫療的溫柔與正義，寫下了最深刻的註解。
◎ 圖片來源／黃福傳牙醫師提供
◎ 諮詢專家／黃福傳牙醫師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