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人在眼前心跳停止…醫師自責難眠 家屬一段話點醒了他
王家瑜 整理 ｜ 2021/01/29 15:40
秀美的丈夫神情非常倉皇，嘴唇顫抖，拉著郭漢崇的手說：「郭醫師，怎麼會這樣子？剛剛從電腦斷層室檢查回來，一路上我握著她的手還是溫暖的，怎麼會突然間就心跳停止呢？你一定要救救她，你要救救她。」
腎結石手術卻心跳停止 少見且不妙
秀美是泌尿科醫師郭漢崇的老病人，她曾經因為右側腎結石到門診，進行了經皮腎造瘻手術，將她的結石拿得很乾淨。因為住得遠，不方便常常來花蓮返診，所以當秀美回到門診追蹤檢查時，赫然發現她的腎臟又長出另外一顆結石。由於結石太大，必須從腰部，在超音波指引下先做造瘻，再從這個造瘻口取出結石。這種手術是每位泌尿專科醫師應該要會，而且做得很好的，不過也潛藏著一些可能的併發症。
就在秀美從急診室的電腦斷層檢查送回外科加護病房，大家開始準備幫她做緊急處置的時候，她居然發生了心跳停止的嚴重狀況。這種心跳停止的狀況，可能是來自於出血後，大量輸液所產生的心肺功能代償失調；第二個可能是大量且快速的輸血，造成電解質不平衡，所引起的心臟跳動不穩定，而產生的心跳停止。
不過，當心跳停止的時候，常常會造成全身血液循環受到影響，造成嚴重缺氧、組織壞死，加深酸中毒的危機。雖然在第一時間有氣管插管輸送氧氣，以及體外心臟按摩和電擊，讓心臟功能恢復了過來。但是15分鐘的缺氧，卻使得腦部血液循環受到影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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醫護人員檢查了秀美的瞳孔，發現已經兩側都放大，對光沒有反應，郭漢崇心裡暗叫一聲：「不妙！」但看著她強而有力的心臟跳動，又不禁期望秀美還是有機會可以活下去。畢竟一個腎臟結石的手術，造成這樣子的心跳停止的後果是非常少見，而且不應該發生的。但是既然已經走到這個地步，我們就必須全力搶救。
急救進行了15分鐘，當外科急救室的陳醫師放開手，發現秀美的心跳回來了，而且非常強。郭漢崇握住秀美的手，心中默默的禱告著：「秀美你要撐下去，旁邊的我們都在努力著，病房外面有你的先生，還有在路上趕來的女兒們，他們都會陪著你一起渡過這個難關，你要堅強撐下去。」他不知道秀美能不能聽到心中吶喊的這幾句話，但是看著記錄器上她那強而有力的規則心跳，漸漸的安心：秀美應該有機會可以活下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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病人術後情況不佳 醫師自責難眠
那天晚上，郭漢崇在病床邊待到半夜2、3點，秀美的兩個女兒也在父親通知之後從臺中趕來。姊妹倆聽到媽媽有這種劇烈的變化，都非常震驚，也無法接受。在加護病房外面見到郭醫師，姊姊劈頭就問：「為什麼會這樣子？」郭漢崇耐心的把整個治療過程，還有可能的發生情形說明了一遍，其實我們也不知道，為什麼病情會急轉直下。
妹妹珮玟倒是非常冷靜，她聽完之後說：「郭醫師，媽媽那麼相信你，我相信她一定很有自信。我也相信你一定是她可以依靠的人，我會堅定的支持你對媽媽所做的一切治療。請你放心，也請你要注意保重身體。因為你不能累倒，你一累倒，媽媽就沒有人可以依靠了。」聽了珮玟這一番話，郭漢崇心裡其實非常慚愧。我們一定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、做得不對。
時間過得很慢，每一分、每一秒，眾人都在擔心秀美的身體有劇烈的變化。但是秀美的心跳卻非常穩定，血壓沒有什麼變化，倒是腹脹的情形愈來愈嚴重。那一夜，郭漢崇無法成眠，累到閉一下眼小睡一番，夢中老是夢到秀美腎結石手術的過程，到底什麼地方我們沒有注意到？
做還是不做？醫師面臨內心交戰
郭漢崇思考了從手術後一直到此時生理的狀況變化，深覺再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，這時候最重要的是趕快找到出血點，加以止血。而這個手術必須打開後腹腔，而且手術的時候可能要拿掉她的腎臟。
因為出血點既然是因腎造瘻管所造成的，要止住出血點，就非得把腎臟拿掉不可。不過秀美的腎功能並不是很好，從手術病情變化、心跳停止之後，到現在腎臟的尿都沒有出來，很可能將來必須要終身洗腎。但為了要救命，非得要下這個狠招不可。
這是一個非常嚴峻的考驗，不論外科醫師如何決定，我們並沒有把握這個手術一定能挽回她的性命。郭漢崇跟秀美的女兒講：「如果我們不做這個手術，秀美應該是救不回來。但若勇敢的冒險，開進去把腎臟拿掉，找到出血點趕快修補，才有機會讓她不再出血，而且挽回她的生命。」
郭漢崇的內心一直交戰著：做、不做、做、不做。心裡想著，萬一開刀進去時遇到無法挽回的大出血，很可能秀美就會死在手術臺上；萬一拿掉腎臟，找到出血點暫時止住了，可能秀美的身體狀況還是逐漸變差，最後依然挽回不了她的生命…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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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刀進去，郭漢崇必須要負最大的責任。但是不開刀進去，難道救不回來，醫師就不用負責了嗎？這種抉擇對一位外科醫師，尤其是當初造成出血的醫師而言，真的是非常難以決定。當然，最後還是把秀美送上手術臺。
手術過後，郭漢崇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地。秀美左邊腎臟的功能是否能恢復，尚不得而知。但救命要緊，腎臟壞了可以洗腎；而生命若沒了，就沒有任何可能。他在手術房外告訴秀美的家人這個好消息，秀美應該有機會活下來。珮玟高興的抱了我，她說：「謝謝你，郭醫師，我就知道你會做正確的決定，謝謝你救了媽媽一命。」
劫後餘生的病人 向醫師說了這句話
手術後的第14天，秀美終於拔掉氣管插管。記得秀美清醒過來，看到郭漢崇在床邊，看了很久。他問秀美：「你還記得我嗎？」她點點頭說：「當然記得你，我也知道這些日子來，你經常在我身邊。你們不要以為我真的睡著，我都有看見你陪著我，一直鼓勵著我。我就是這樣子，在你們的鼓勵下，堅持活了下來。」
這一番話，郭漢崇不知道是真的，還是她在夢境中所感受到的景象。但是他深信，在旁邊陪著她的時候，她是有點反應的。有時候她的手指會動一下，有時候我在跟她講話的時候，她會皺著眉頭或是動一動她的臉部肌肉，或許她是在潛意識裡真的看得到大家吧！
◎ 本文摘自／《與苦難同行：這些年病人教會我的事》 ◎ 圖片來源／達志影像/shutterstock提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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