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度面對死亡更豁然！她當「醫院送行者」把病人當親人做餃子、陪打牌、照顧逝者遺孤

吳詠霓整理

2023/08/28 18:29

1994年，新店天主教耕莘醫院成立了安寧病房「聖若瑟之家」，隔年召募第一批志工，今年78歲的胡金屏便是當時先鋒者之一。

那年，她生了一場怪病，肝、膽、胰臟都發炎，還併發敗血症陷入昏迷，全身青一塊、紫一塊，慘不忍睹；醫師一度懷疑她得了膽道癌，判定可能活不了多久，幸好她最後醒過來，找出真正的病因是肝膽結石。

「昏迷的時候，我眼前只看到一片光，就一直跟著光走，同時心中不斷告訴自己：『爸爸還在，你不能死，不可以做個讓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不孝女兒！』」醒來之後，胡金屏覺得自己是個死過一次的人，幸運復得的生命應該好好利用，便決定到醫院當志工。

親睹癌母生前苦在告別之處開啟志工之路

雖然先生認為，志工是有錢、有閒才去做的事，但胡金屏向來很有主見，不顧先生的反對，積極尋求當志工的機會。那時，成大護理系教授趙可式正在國內推動剛起步的安寧療護，胡金屏自掏腰包去上課受訓，結業後到耕莘醫院當安寧志工。之所以選擇耕莘，除了有相同的天主教背景外，更重要的是，這裡是她與母親告別的地方。

1968年，胡金屏的母親罹患婦科癌症，當時家住新竹的她，經教友介紹，把母親送到剛成立的新店耕莘醫院治療，一年後宣告不治。在那段侍奉母疾的日子裡，對於癌症給人帶來的折磨，胡金屏可說刻骨銘心。

她還記得，母親彌留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：「我腦子裡好像有幾千萬隻螞蟻在咬著，好痛呀！」因為，癌細胞已經擴散到腦部，正無情摧毀她體內的一切。

因為深知癌症病人的苦，胡金屏為了能讓病人舒服一點，舉凡為病人洗澡、翻身、換床單，提供生理的舒適，或陪著聊天說話、打麻將，滿足心理的需求，總是一馬當先；加上原本從事居家照顧服務員的工作，照顧起病人來更是得心應手。

幫病人清洗穢物，有時連病人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，胡金屏絲毫不以為忤，甚至還常幫往生的病人擦洗大體、更衣、化妝。有一次，剛好兩位病人同一天往生，她連著服務兩人最後一程，病房裡的空調又正巧故障，她忙到最後不但精疲力竭，還差點熱到中暑、臉色發白。

「只要把病人當成自己的家人，做這些事，心裡便不會有所抵觸。」胡金屏笑著解釋，何以這些一般人避之不及、非常忌諱的事，她做來卻全無障礙。

不過，即使志工有心親近，病人也未必領情。曾有病人家庭破碎、孤身一人，又被癌症折磨，對人早就失去信任，在病房裡不發一語、誰都不理，胡金屏每次就到他床邊坐上半小時，自顧自地說話，不管有無回應，幾次之後，終於讓病人肯敞開心房。

為了讓病人開心，她還常自掏腰包，買菜帶到病房，做各種病人愛吃的東西，甚至有些較熟的病人還會向她下「訂單」。有一次，一位末期病人非常喜歡吃她包的水餃，胡金屏便包了一堆放在病房的冰箱裡，叮囑護理人員，如果病人想吃，無論什麼時間都要煮給他吃，因為這可能是他的最後一餐。

果然，當胡金屏再次到醫院值班時，那位病人已經走了。護理人員告訴她，病人前一天晚上想吃她包的餃子，值班護士想起胡金屏的叮嚀，立刻煮了幾個水餃，病人飽餐一頓後，當天深夜在睡夢中含笑離開。

胡金屏說，自己總能感受到病人糾結的情緒，設法介入協助，有些是夫妻多年的心結，有些是親子間缺乏溝通，由於心結未了，心中有憾，病人硬是撐著一口氣，無法安然離開；她曾勸說夫妻和好，也曾建議病人留下錄音帶，說出心中話，與家人和解，最後讓生死兩無憾。

由於她的用心付出，不僅病人對胡金屏非常依賴，不少家屬更是把她當成朋友、家人，全心信任；而她也真心地回報，曾陪著家屬運送病人大體回高雄，也曾在病人走後，犧牲休假南下探望他的家屬，甚至關心病人留下的小孩，每逢年節就代替他們過世的母親送吃的、用的，期間長達10年以上。

但她擔任安寧志工一度壓力過大，瀕臨崩潰，主動向醫院要求接受死亡教育、哀傷輔導等課程，也自費在外進修。後來，在心理衛生科醫師的輔導下，她才發現，原來多年前母親病逝的傷痛，一直深埋在她心中，也造成她面對死亡議題時，無法真正的超然放下。

挖掘出陳年積累的傷痛後，胡金屏終於可以用較正面的態度去看待死亡，她告訴自己，「病人活著受那麼多苦，離開未嘗不是一種解脫」，她就當成他們是去另一個世界享福，雖然不捨，終歸要放下。

2010年，她被診斷出乳癌，及時手術切除、化療，如今已康復。二度面對死亡的威脅後，胡金屏更豁然，常拿自己做例子，像她這樣多災多難、全身上下動過七次刀的人，還是可以過得很快樂，以此鼓勵失志的病人。

「病人是最好的老師，我在他們身上學到了很多，」胡金屏說，看多了病人的不捨、懊悔、遺憾，她學會生命要把握當下，每天都為自己而活，只要她還能做得動，就要一直這樣快樂、充實的做志工下去！

◎ 圖片來源／安寧照顧基金會提供
◎ 資料來源／安寧照顧基金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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