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沒想到這麼快就到」金士傑曾與死神擦身、朋友癌末過世 面對死亡：不要急著打敗它
吳詠霓 整理 ｜ 2023/05/26 14:38
2022年，巡演10年的知名舞台劇《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》再次上演。國家藝文獎得主金士傑仍飾演著漸凍人莫利教授、金獎演員卜學亮則飾演學生米奇，兩人在每一次會面中所激盪出的，直指心靈的談話發人深省。比起首演時多了10歲的金士傑，是否對疾病與生命有更深的一層體悟？
金士傑幼時曾與死亡擦身而過
金士傑與死亡，曾有過一次錯身。小時候與哥哥一同在池塘玩水，不慎踩入深處，奮力掙扎時腦袋跑出了個念頭：「沒想到（死亡）這麼快就到了。」在危急之際，大哥一把拎起了他，警告他不准跟爸媽說。
後來，金士傑開始怕黑，深夜坐在床邊，怕床下或地板下的未知攫住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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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數人年輕時難免恐懼死亡
死亡，是每一個人畢生的課題。多數人難逃對死亡的恐懼，不敢注目直視。即使是舞台劇中充滿智慧的莫利教授也曾是如此。
我們都懼怕死亡，莫利教授提到年輕時，媽媽重病將死，她回到家裡，請莫利幫忙拿藥，但莫利卻不敢直視母親，不想面對死亡。直到母親死後，莫利自責自己在母親最需要他的時候離棄了她，成為心裡長久的疙瘩。
學生米奇聽到也回應自己小時候曾對叔叔做過同樣的事，他視叔叔為偶像，從小帶他玩琴，但叔叔死後，他再也不碰音樂了。
隨著年齡增長，「老」可以將生命看得更清楚。躺在病床上的莫利教授安慰著米奇，「因為我們太年輕了，你只能做你當時做的，我們都只能做當時能做的，不是嗎？」人人都怕死亡，那就承認人的幼稚、無知與懼怕。或許在某種程度，藉由安撫米奇，莫利也擁抱了年輕時候的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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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對死亡 金士傑從倔強好勝轉為祝福
相對於莫利教授，年輕的金士傑想挑戰死亡。從對死亡的恐懼與無助，長大後似乎變成了一種倔強。他曾拿著詩集在海邊的墳墓旁大聲朗讀，意圖展現出對死亡的毫不畏懼。甚至，他也曾企圖掌握死亡。
金士傑在當兵時，有天帶著部隊除草，遇見一窩剛出生的幼鳥，因為部隊破壞了牠們的棲地，鳥媽媽不再出現，鳥兒只能在大太陽下等死。金士傑知道牠們只能受苦，當下用最迅速的方式帶走牠們的生命。
「我對於死亡不太願意這麼簡單服輸。」雖然深知跟死亡打交道一定落敗，但還想要掙扎拚搏，試著與死亡拔河。
但多年後，人生經歷了許多悲歡離合，金士傑年輕時對死亡的倔強與好勝，轉變成對生命的祝福。演出《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》的莫利教授10年，金士傑不認為自己對死亡能像莫利教授一樣，即使罹患漸凍症仍坦然、勇敢、堅強，但對於生命的觀點有很多交集。
金士傑說，每演莫利教授一年，等於自己老了一歲，周遭人事物不斷改變，心態也是，尤其老來得子後，感觸更深。金士傑發現：「劇中的台詞與自己的生命逐漸揉合在一起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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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著人生經歷 金士傑看見更多死亡
作為劇場重量級的演員、老師，也多次在病床邊勸慰家屬與病人，多年下來，金士傑看見更多的死亡。曾有位朋友彌留之際，家屬請金士傑說幾句話，他輕輕在耳邊說：「我們都愛你。我看見你兒子，你教育得真好，你可以走了、可以休息了。」回到家裡，他接到電話，朋友走了。
死亡可畏、生命難測。金士傑表示，「死亡是無法了解的未知，是黑或是光，是數字無法計算的永恆。」看著親友離世，閉上眼似乎是永恆的黑，無法陪伴他走入這條陌生的路，好孤單。通常在此時此刻，他無法表達出具體的情緒，「任何形容詞都是站不住腳的」，他只能目送、祈禱與祝福。劃下死亡那條線，似乎就不可觸碰往生者，但金士傑會忍不住伸出手，希望傳遞溫度給失溫的身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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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士傑：希望人生最後有位「金士傑」陪伴
金士傑又談起一位多年前常一起把酒言歡的劇場伙伴，有天在朋友聚會的場合接到伙伴家人來訊，說他已癌症末期，於是金士傑與朋友趕忙起身去加護病房探視。當時那位伙伴骨瘦如柴，雙眼無神。金士傑與朋友心裡急，但不知道能說些什麼，只好不著邊際地聊著剛剛坐了哪班公車，畢竟看著伙伴備受癌症折磨的身體，任何安慰都像在炫耀著自己的幸運。
突然，金士傑脫口說出：「你現在好像耶穌。」無厘頭的形容讓大家都笑了，「我就記得這個歡笑的時刻。」在那個剎那，或許在場的每個人都回到了往昔熱絡的酒席間，忘記身上的疾病。
「我希望我在生命倒數的時刻，也出現一個金士傑。」金士傑希望那位「金士傑」能用他的方式來對待自己，能夠用手溫暖著即將失去溫度的身體，也能夠以幽默話語打破被死亡籠罩、冰冷與凝重的氛圍；或許還需要宗教或儀式，「但我希望它很簡單，像媽媽唱催眠曲，可能唱得不誠懇，因為想著柴米油鹽，然後媽媽說：『不要再想了，快睡，不然明天起不來了！』，但你就是能夠安心睡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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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死亡和平共處 不要把它當作敵人
就像是《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》的演出現場，觀眾與莫利教授同處於臨終的病房。原本應該令人緊繃、無語的氛圍，觀眾卻因為莫利與米奇的對話而反思、大笑、落淚，有各種的情緒流動，能夠笑著但不怕被責怪失禮。這或許正是莫利教授想透過金士傑告訴觀眾的，一起笑著面對死亡，與之和平共處。「我希望，自己有生之年，有天可以善待它，不再著急想把它打敗、把它看做是個敵人。」
◎ 圖片來源／安寧照顧基金會．金士傑提供
◎ 資料來源／安寧照顧基金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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