照顧者要負什麼責任？她陪先生抗癌卻遇腫瘤復發 悲痛自責哭問！
羅以容 整理 ｜ 2023/08/31 15:36
學習處理悲傷，擁抱無常，是人生必經的課題，退休教師宋慧慈從面對先生罹癌的晴天霹靂到寧靜面對生命的轉折，積極陪伴先生展開艱辛的抗癌之路，最後在安寧病房放下執念，練習悲而不傷、痛而不苦，向前看、往前走的勇氣。
陪先生罹癌、抗癌、復發、離世
宋慧慈回憶起先生初次罹癌再到腫瘤復發的經過，直到最後離世的經過，開始學習走出沒有另一半的舒適圈。以下是她的回憶故事：
2014年9月24日例行性回診，外科林俊昌醫師在上周拍的CT片上，發現異樣。請我和你先到候診間等一下，他要請肝膽腸胃科醫師來確認。
步出診間的我，清晰的體會了什麼叫做「度日如年」、「如坐針氈」。我和你十指交扣的並肩而坐，心中縱然有許多的小劇場，我們都無語。
當再度被請進診間，林醫師說：「確定是兩顆復發的小腫瘤，都是兩公分大小，就在年初下刀處。」
對我真是晴天霹靂！我哽咽的問林醫師：「腫瘤會復發，我這個照顧者要負什麼責任呢？」
林醫師旋轉他的看診椅，正面對著我，嚴肅的問：「病人腫瘤復發，醫師又該負什麼責任？」然後輕拍我的手背，說：「妳已經做得夠好了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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遇到了，就面對
你堅強理性的與林醫師討論著下一步可以怎麼走，而我雖然沒有慌，腦中卻一片空白，隱約有一份自責。你選擇聽從林醫師的專業分析：儘快安排正子攝影，評估腫瘤復發程度。
離開馬偕，我們依約到三重和王家哥哥嫂嫂聚餐，氣氛是明顯的心照不宣。當天下午，你開車送我到捷運站，下車那一瞬間的四目相望，我讀到你在告訴我：別怕！遇到了，就面對。我快速轉身，怕眼淚滑下。
那是我第一次踏進菜寮捷運站，覺得好冷，因為心好寒。坐到頂溪站下車，換計程車到中正路的復健診所，要為小腿抽筋打震波。自費掛號後，被告知「一周內，不要有劇烈運動」。
我立刻退費，因為明白接下來的日子，需要陪你大量運動。走出診所，提不起手來呼叫計程車，就在診所騎樓放聲大哭，後悔沒有再早一點對你好。好像在向老天哭訴：怎麼這樣開我玩笑？不是全世界都說我是最棒的照顧者嗎？不是全天下都說已經撿回一條命了嗎？哭到精疲力竭，哭到路人都在看我，才意識到該回到現實面。
三天後的清晨，我在你身側醒來的那一刻，你摟著我說：「不要對我太依戀，不然我會捨不得走。」我有一股不祥之感，「是要走去哪裡？」「你已經放棄了嗎？」淚流滿面，一句話都問不出來的鑽進你的臂彎。
你抬高我的下巴，好讓我看到你的臉龐，然後弱弱的問：「有沒有後悔嫁給我？」早已歇斯底里的我，勉強回你：「我只後悔沒有再更早對你好一些。」
雖然醫護人員都肯定我是一個不可多得的陪病家屬，雖然婆家的兄嫂、大小姑都對我在他們這位兄弟身上的付出頻頻表達感謝，雖然認識或不認識的臉友都經常在空中送給我大大的讚，我的潛意識卻依然會認為：還有可以做、卻被我疏忽了的。
從年初的1月7日確診罹癌，我無時無刻不想著「多給我一些時間來彌補吧！」也隨時隨地自我提醒「務必要放下霸道的習氣！」然而最常浮現的念頭是：如果當年你不要這麼執著，不要跟我結婚，是不是就能躲過這場癌難。
你的最後一個月，靠嗎啡來止痛。憑藉30多年的夫妻默契，我還算能分辨你是在打盹兒，或閉目養神。指數不低的黃疸，讓你容易疲倦，並且出現時空錯置的對話。你總是抱歉的請求我寬容。
我以體諒的心告訴你：「沒關係，忘記了，我就再說一遍！」「沒關係，錯亂了，我會幫你整理！」「沒關係，想不起來，我可以提醒你！」「沒關係」成了陪你最後那一程的口頭禪，完全不是「那個很有原則的宋慧慈」的Style！
如今的心靈相通，讓我對於你的移地修行，也學著「沒關係」！感謝有最後那一程的陪伴與贖罪，讓我的遺憾少一些。但真的沒關係嗎？你要丟下那一身臭皮囊的兩天前，精神不錯的和我聊了一些內心話。
你說：「我已經死一次了。」我回：「所以，你又回來看我！」「對！捨不得妳」「謝謝你再回來看我，看過以後，想走就走，不要為我牽掛，能跟你在一起，我很滿足了。」我再也說不下去了。回顧當時是怎麼樣放下自己，怎麼樣全然的以你為中心，至此，我想是真的都沒關係了！漸漸習慣「單身」的自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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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 本文摘自／《痛痛的勇敢：學習處理悲傷，擁抱無常，活出自己的精彩》宋慧慈 著
◎ 圖片來源／達志影像/shutterstock提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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