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母親忘記了我的名字」張曼娟照顧失智母曾自責、淚崩 她最想對照顧者說「學會原諒自己才能往前走」
郭庚儒 整理 ｜ 2020/07/16 16:29
5年前知名暢銷作家張曼娟，高齡90歲的父親罹患思覺失調症，再加上83歲的母親失智，她二話不說，辭掉工作，一肩扛起照顧父母的責任，大家原以為不食人間煙火的她，成了溫柔又堅強的照顧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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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曼娟帶失智母親回診
張曼娟說，一直以來都是她帶母親去醫院的，在母親確診為失智症的9個月後，在神經外科的診間裡，醫師隨意問起：「今天陪你來的是誰啊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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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親緩緩的回答：「是我女兒。」
「女兒叫什麼名字啊？」醫師又問。
張曼娟說，母親鎖緊眉頭，沒有回答，她的身體微微往後。醫師再問一次，母親很為難的抬頭、雙眼茫然地回答「我不知道。」
「醫師的眼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，看著母親，而後望向我，我感覺到心跳漏了一拍。」張曼娟感概。
「好，沒關係喔。那你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嗎？」醫師又問
張曼娟說，母親遲疑半晌，說出了自己的名字，醫師將一張紙和一枝筆推向母親，問可以寫下自己的名字嗎？母親拿起筆，手微微顫抖，片刻之後，轉頭望向站在旁邊的我，眼睛裡有著呼求：「我的名字怎麼寫啊？我不記得了。」
張曼娟：「瞬間，診間裡空氣稀薄，我覺得非常缺氧，無法呼吸。」
「怎麼退化得這麼快？」這句話有如雷爆響
醫師一邊安慰母親說，沒關係沒關係，一邊輕聲對張曼娟說：「怎麼退化得這麼快？」
張曼娟領著母親走出診間。她說，母親不再是我的母親，倒像是第一次出門的小女孩，分不清東南西北，緊緊牽著我的手，一點也不願放開。
「怎麼退化得這麼快？」當張曼娟排隊領藥的時候聽見這句話；「怎麼退化得這麼快？」當張曼娟和母親坐上計程車回家時聽見這句話。
張曼娟將母親交代給外籍看護，而後出門工作，像平常一樣推開辦公室的玻璃門，夥伴們關心的問起今天回診的狀況，她說：「母親忘記了我的名字，也不會寫自己的名字了。」
夥伴們驚奇的問：「啊！怎麼會這樣？」「怎麼會這樣？」「怎麼退化得這麼快？」張曼娟又聽見這句話如雷爆響。
張曼娟自責 痛哭失聲
「一定是我沒把她照顧好！」張曼娟說，伴隨著這句話的，是她倏然迸發的悲傷情緒，忍不住痛哭失聲。
張曼娟說，自從父親的思覺失調漸漸康復，還沒能喘一口氣，母親便確診為水腦症，伴隨而來的失智已經明顯影響了生活。
從醫師做完檢查，宣告病況，到母親種種脫序舉動，張曼娟都告訴自己要堅強，除了她之外，他們再無倚靠，如果她也撐不下去了，他們該怎麼辦呢？
所以，張曼娟一直撐住，從沒為母親的失智掉過一滴淚，悲傷是沒有用的，軟弱也是沒有用的，淚水並無意義。
可是在那一刻，張曼娟的武裝瓦解了。「不管付出多少努力，不管放棄多少自己，原來都是枉費？我還要怎麼做，才能阻止這無可奈何的陷落呢？」張曼娟說。
張曼娟說，她知道長照者在打的是一場沒有勝利者的戰爭，只是以為自己不會潰敗得這麼快。「我只是拿著一根蠟燭，站在漆黑的暗夜，以為可以照亮整個世界；又或者我專注凝視著微弱的燭火，便以為看到了光亮，卻忽略了那無邊無際的黑。」
此刻，一陣風來，吹熄了蠟燭，張曼娟覺得寒冷、孤獨、絕望與愧疚。終於哭出來了。淚水沖洗著她，因為逞強而日漸乾涸的心靈，讓她意識到自己就算盡力了，還是有無法改變的事，每天都在發生。一直那麼費力的撐住，只是讓她的身體與心靈變得僵硬。
學會原諒自己
當張曼娟拭去淚水，眼前的世界好像變得澄澈了，她決定停止譴責自己，因為就算再堅強也無法改變自己的軟弱，她的痛苦是因為不能接受既定的現實──這樣的母親與這樣的自己。
日子還得繼續，每一天都是新的挑戰，張曼娟學會原諒自己，才能與自己並肩同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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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 本文摘自／《以我之名：寫給獨一無二的自己》張曼娟 著
◎ 圖片來源／張曼娟粉專提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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